原本就不大的咖啡屋店内堆满了装满垃圾的黑色白色塑料袋，整个屋子里散发着樟脑丸和什么东西发霉或者腐败的气味。
「1」
我和我的挚友K君共同生活在这个咖啡屋里。这是一座独栋建筑，坐落在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老城区，所有的一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无论是咖啡屋的桌子，玻璃窗，还是窗外的风景。一楼是咖啡屋的店面，二楼是我们各自的卧室，除此之外二楼走廊深处似乎还有一个房间，但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在走廊上，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不再提起二楼深处的那个房间。
咖啡屋以前的店主是K的祖母，不过我在学生时代认识K的时候K就已经继承了这家咖啡屋。在世间没有任何亲人的K和幼年被父母抛弃的我都是班级里最底层的渣滓，即便是渣滓抱在一起也会变成一团更大的垃圾，即便是渣滓也想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角落，于是K的毫无生意的咖啡屋就成了我们的秘密据点，本来就居无定所的我再也不用辗转于叫不出正确辈分称呼的亲戚家，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自顾自地把咖啡馆当做自己的归宿。
完全融入不了校园生活的我们在咖啡店自娱自乐，玩着店主和客人的游戏。
K穿着旧到看不出颜色和logo的围裙，装模作样地递上菜单：“客人今天想要什么？”
“……唔……蛋包饭。”我假装认真地看着菜单认真地选择。
“这位客人我们这里可是咖啡屋哦。”
“蛋包饭。”我坚定地说。
即使是我这样的废物也能得到K的庇护和包容，最终我都能吃到蛋包饭。可是我的人生经历实在是贫乏，甚至无法判断面前的蛋包饭是否好吃。但是这可是我唯一的朋友为我做的美食，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我们这样乐此不疲地玩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过家家游戏，挥霍着本应该用在学习或社团上的时光。我们一遍又一遍地把咖啡屋里老旧的碟片看了又看，把所有的情节和台词记得滚瓜烂熟。但是我很讨厌其中一部电影，电影的最后一直受人欺辱的丑角似的主人公竟然背着包裹坐船踏上了旅途，让我总会觉得心中升起无名的怒火。
渣滓就应该老老实实呆在角落里，无论怎么努力，无论去到哪里，渣滓总是渣滓。
我这么想着，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K总是非常善解人意，渐渐地这张碟片就从我们的播放列表里消失了，我也不会再觉得心烦意乱了。
「2」
我们把这里叫做“世界末咖啡屋”，即使世界毁灭我们两人依然能坐在这家咖啡屋里开开心心地无所事事，吃着蛋包饭喝廉价速溶咖啡。
「3」
不知不觉间我们毕业了，脱离了校园之后显然我们并没有成功升学进入大学校园或是成为了了不起的社畜，我们依旧呆在咖啡屋里无所事事，仿佛时间与年龄从未在我们身上留下痕迹。
我们日复一日吃着同样的饭菜，看着能把台词倒背如流的老旧碟片。外面的人大批大批地搬走，外面的街道经常空无一人，我们缩在世界边缘的庇护所，连阳光都吝啬于赋予我们光亮。
一成不变的生活真是世界上顶级的幸福，和K在一起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与对话让我无比安心。
有时我会从午睡时短暂的噩梦中醒来，梦里我总是奔走于不同的地方企图寻找一张属于自己的床，梦里那些五官凝成可怕的阴影的大人们对我冷嘲热讽，梦里那个我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掐住女人的脖子，女人则挥舞着菜刀刺向“父亲”的身体，梦里我拼命地敲着门却永远无人应答。
但是只要醒来，我便又能回到着一成不变的幸福之中。回到被甜腻的廉价人造奶油包裹的世界。
「4」
一楼的的地板上堆满了垃圾袋，桌上堆积的灰尘可以按出一个浅浅的坑，玻璃窗上的灰积得太厚让阳光再也无法穿透。
我颓废地躺在舒适而又干净的沙发上，突然按下遥控器上的暂停键：
“最近感觉房子里总是有着奇怪的味道。”
“樟脑丸……和霉味？”
“可能是哪袋垃圾的味道吧。”
“那你去把垃圾扔了。”
“不要，那么多，也没有分类。”
“那我也不扔。”
…………
“继续看碟片吧。”过了半晌他说。
不知不觉间我和挚友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地欢笑。
「5」
突然高涨的好奇心驱使我去寻找咖啡屋里奇怪味道的来源。
可能是我实在厌倦了看了又看的碟片。
我小心地穿梭于垃圾袋的丛林中，像狗一样用嗅觉指引自己前行。气味似乎来自二楼，我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有时候K在白天会呆着自己的房间里不知在做些什么，每当这时我跑去二楼，K就会一脸紧张又有些烦躁地把我赶下楼，为了不被K发现，我格外小心地移动着，仿佛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路过K的房间时，我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有人说话的声音。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踏上旅途。”
怪味似乎来自走廊的深处，奇怪的气味一阵阵从层层叠叠的杂物中向我招手，我脑子有一个小小的K低语：“不要去那间房间。”
霉味与腐败的气味仿佛是天生会吸引我这样的渣滓的香水，即使是挚友也无法阻拦我前行的脚步。
走廊上的障碍物仿佛是用来防御世界末日来袭的丧尸的，我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成功突破。那股奇怪而又莫名其妙吸引人的味道果然是从那扇已经被遗忘的门的另一边散发出来的。我带着早已消失的好奇心与激动推开门。
“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开门吧。”
可能是这扇门过于老旧，我没怎么用力它就吱嘎一下打开了，前倾的身体差点因为没有掌握好平衡而摔倒在地。
「6」
地上满是散落的樟脑丸与活性炭。
奇怪的味道毫不遮掩地从投影幕布的后面散发出来。
在那幕布后面，漂亮而又舒适的墨绿色真皮沙发上躺着一具风干的尸体，安心地抱着碎成一片一片的碟片。
「7」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踏上旅途。”
那便是我最最最讨厌的结局。
“是吗，其实我还挺喜欢的。”K君盯着投影幕布这么说。
ความคิดเห็น